第三十四章
何子晋收回目光，捏着那块儿劣质的玉葫芦，站了起来。“走吧，去给母亲请个安。” 放在窗边儿的一个精致盆栽正被一双白皙玉手修剪出几分易趣，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却被人突兀的打破了。“太太，大少爷来了。” “嗯？” 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抖，一个较大的树杈就被剪了下来。大太太看了一眼瞬间缺了一块儿的雾凇，便不再在意的撩开了手。 “去把二少爷抱过来。” 小丫鬟抬眼看了看被丢弃在一旁了的盆栽，颇有点心疼的颤了颤，低头应声去偏房抱二少爷去了。 何子晋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响起了欢快的声响，小孩儿一声声的‘啊啊’声特别的显眼。 何子晋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母亲，以及在一旁想要引起母亲注意，却是并没有丝毫成功的二弟，低头拱手：“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了。” “坐吧。” 母子俩的相处就如同陌生人一般，或者说某些时候还不如陌生人。大太太屋里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缩在墙角，对面前的场景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并没有丝毫的惊讶表情。 何子晋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眼看着因着屋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而表情有点晕乎乎的二少爷，伸着小胳膊，想要让自己抱他。何子晋又站了起来，伸手抱住了想要往他身上扑腾的小奶娃。 大太太伸回了想要扶着的手，转了个方向抿了抿头发。“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功课可是做完了？” 何子晋由着怀里的奶娃娃把自己的手当成玩具一般翻来覆去的摆弄，眼里划过几许笑意，声音也低了许多的说道：“做完了，儿子现下过来不过是来瞧瞧母亲来了。” “哦，对了，这个东西也是还于母亲的。” 何子晋空出一只手把收在衣袖里面的小玉葫芦拿了出来交给了大太太身边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墨画。 墨画把东西拿到了手里，眉心微皱，看了一眼大太太，微微点了点头。 大太太挥手让墨画退了下去，“你姑母前两天差人过来让你过去玩，让我回绝了，你这一段时间还是不要出去应酬了。” “知道了，母亲。”何子晋丝毫不觉得自家母亲做的有哪里不对的。父亲刚刚被圣上训斥了，自己就没心没肺的出去应酬，那他这脑子也该去让人瞧瞧了。 母子俩并没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大太太再问了他一些学业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之后，话题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就跟结束了一般，若不是还不会说话的二少爷在这儿逗趣儿，怕是何子晋是要在这尴尬的时候告退了。 不过即便二少爷不时的‘啊啊’两声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让何子晋多呆了多少片刻，毕竟现在他是住在了外院儿，由着何大老爷教导，大太太也不愿何子晋这个长子嫡孙逊于别人，自然也不会刻意的留下他。 等着何子晋走出了屋子，大太太才仿若松懈了下来一般，原本挺直了的身子都软软的靠在了身后的靠垫儿上。 墨画对着屋子里面的其他小丫鬟们挥了挥手，小丫鬟们纷纷放轻了脚步退了出去。墨画拿着精致的小木槌儿，力道轻柔的锤着大太太的腿。“太太，您又何必呢。您这么做，大少爷会难过的。” 墨画是跟着大太太从娘家过来的陪嫁丫头，大太太如何，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就因为知道的很，才越发觉得自家太太的苦，受的太多了。 大太太把目光放在了二少爷的身上，眼神微微的泛空。“我如何不知道他伤心，难过。但若在这个家里，我不这么做，老太太怕是就要折腾他了。一个不受重视的嫡子，又有何出息。” “不，不至于吧，老太太……” 墨画捏着小锤儿的手顿了下，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了大太太。 大太太哼笑了一声，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我在这个家这么多年了，什么都看过了。你瞧着老太太是好的，那是因为没人让她难受动怒。你以为老太太脑子是好用的，那是因为你家里面的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排除在了魏兰院外。” “瞧瞧这一回老太太做的事儿，不光贵人没见到，老爷还惹了一身骚。老太太若是死咬着不说谁告诉她的还罢了，偏偏老爷没问出来，二太太一过来，她就犹豫着看过去了。屋子里面谁没长眼睛啊，该是怎么回事儿，你就慢慢瞧着吧。” “我又何尝不想跟我的孩儿亲近亲近，可是你瞧瞧老太太，我今儿若是留下了子晋，明儿，她就能把我的孩子折腾的让我见不着。” 大太太微微泛空的眼睛瞬间流出两行泪，无声无息的哭永远是最让人心疼的。墨画捏着帕子赶忙给大太太擦泪：“太太，大少爷不是那等没心的人，奴婢瞧着他明白呢。” 大太太嗯了一声，站起了身，捏着帕子自己擦了擦脸，把在地上乱爬的二少爷抱了起来。“是啊，他懂事。” 想到老二媳妇儿百般讨好自家儿子，却是没有半点儿效用，大太太脸上又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这一丝的笑意让墨画松了口气，低头瞥见自己手里还攥着的玉葫芦，又开口说道：“太太，盛红要怎么处置？” 盛红不是她们从家里带来的，而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人，往日的训斥都不能重了的人物，这若是她们随意处理了，怕是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 大太太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小脸蛋儿，双眼划过一丝狠厉：“交给人牙子，发卖了。” “是，太太。” 对于大太太的命令，墨画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议，这让大太太心情舒畅了很多。“到底是跟着我过来的人，放心吧，即便说道老太太那里，她也不会明面儿上放过一个想要攀附她孙子的女人的。” 大太太完全不需要把人找来问问具体情况，都能知道一个正值花信年华的小姑娘晃悠到自己儿子跟前儿这是要干些什么。一想到自己儿子要被人算计了，大太太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她现在还能保持住平静，也不过是因着盛红并没有成事儿罢了。若是…… “等等，先让她开口，看看背后有没有人。” 墨画提着心，对着大太太行了礼才退了出去。盛红，以后还有什么盛红呢，自己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就别怪别人不给她机会。